石油价格战背后的俄美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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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际原油价格稳步回升的背景下，关于俄罗斯与沙特价格战的报道和分析渐渐平息，当事双方也偃旗息鼓。如果两国均未提出后续的利益诉求，那这么折腾一番到底为何？
一国的石油储量、开采能力、出口多元化等因素直接决定着其在国际市场的地位。以俄罗斯和沙特两个石油大国的体量来看，只要石油行业整体维持稳定及两国政局保持稳定，他们的市场份额和在某方面业已形成的垄断地位不会轻易被动摇。即便两国利用石油价格开展零和博弈，也无法掌控整个国际原油市场。那么，两国明知无法改变格局，又为何要出手呢？如果从两国的地缘利益诉求看，他们发动价格战的目的极有可能是殃及池鱼。
此时，不得不提到美国因素。得益于页岩气革命，美国的本土能源安全保障能力得到很大程度提高。这导致的直接后果是华盛顿将部分放弃对全球重要能源产地的军事保护。更何况强调美国利益优先的特朗普已计划启动海外撤军行动。鉴于中东地区形势的复杂性，美军一旦撤回，重返的几率便近乎为零。
对沙特而言，美国撤军意味着保护伞的丧失，后果可能是灾难性的。所以，利雅得必须延缓美国军力收缩步伐，保持现有结构，不能任由特朗普“我撤之后哪管洪水滔天”般的任性。
对无法以一己之力为中东地区提高安全保障的俄罗斯而言，保持现状同样有利。近年来，俄罗斯与美国和北约在日本海、黑海、波罗的海等区域的空中对峙戏码时常上演。俄罗斯处处与美国较劲，但这只是表象。5月15日，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秘书长斯坦尼斯拉夫·扎瑟向媒体表示，集安组织同北约发生冲突的风险并不存在。这一表态很大程度上体现了莫斯科的真实想法。
在国力差距巨大的前提下，俄罗斯与美国在全球热点地区对标的目的并非挑战华盛顿的霸权，而是维持自己的存在。在全球范围内同世界第一强国较劲，能使俄罗斯始终保有全球舞台的第二主角地位。这是一笔政治算计。这一深层逻辑的结果是，俄罗斯不会与美国发生直接冲突。在某种程度上，俄罗斯的全球影响力正是依托于美国的全球影响力的。如果美国的势力撤出，俄罗斯存在的合法性也必受质疑。美国的战略收缩意味着俄罗斯一直享用的势力伴生关系有可能结束。这种伴生关系同时又决定了俄美两国都无法一厢情愿地结束“冷战模式”。但在全球多极化的发展趋势下，美退俄进的旧模式已不复存在。
所以说，美国在全球的军力收缩并不符合俄罗斯和沙特的利益。两国导演油价大战的目的不是互相伤害，而是针对那些社会和经济矛盾处于爆发临界点的石油生产国。如果后者挺不住，现实可行的办法就是升级对美冲突转移国内危机。美国驻军一旦遭到袭击，其战略收缩必然终止，地区的安全格局就会维持。不管俄罗斯与沙特的潜在针对对象能否挺得住，都不妨碍普京下次见到沙特王储时依旧把手言欢。
可以大胆猜测，在新冠肺炎疫情蔓延之际，在凑齐了病毒和能源这两个曾改变国际格局的因素的情况下，俄罗斯与沙特合谋了一次投机性的试探动作，意在维持现有国际安全格局，进而维护其全球和地区地位。因为这两国都没有能力独立面对地区安全格局变化带来的后果，也无法应对美国撤出后新势力介入带来的不确定性。因此，以损失部分石油收入为代价进行一次火力侦察是值得的。还可以大胆猜测，这样的火力侦察无法故技重施，国际原油价格涨到符合市场预期后将保持一定时期的稳定。
不管怎么看，他们的方向并不是建立一个全球规模的共同体，而是在既有格局中基于对抗保有自己的利益。从另一个角度看，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必须迈过一些大国设置的门槛。反观之，如果这些大国无法突破自己发展道路的瓶颈，将注定是缺乏建设性的国家。
（作者：宫卓识，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研究员）